《红辣椒》触及了电影的终极问题

贾

《红辣椒》无疑是一部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影。在电影中，主角红辣椒作为千叶博士在虚拟世界中的化身穿梭于不同的现实层面。在这个故事里，有各种各样的科幻动作，浪漫和悬疑。在这个不断刺激和燃烧大脑的过程中，不同的影迷有他们自己的需求，看完电影后，他们都很困惑。

没错，《红辣椒》不像主流商业电影那样容易明白导演想要教我们什么。作为一部关于虚拟和现实之间关系的电影，我们甚至不能总结导演对这种关系的态度。

我们大多数人都看过“盗梦空间空”。它和“红辣椒”都是与梦有关的故事，甚至《盗梦空间》的一些设计也借鉴了“红辣椒”(电梯和走廊)并向其致敬。然而，相比之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盗梦空间空房间》是基于小李对妻子和孩子的爱，而他也有一个清晰的梦层次的机制解释——我们知道如何做梦，如何从一个很深的梦中醒来，什么是潜意识的边缘等等。

这些特点使得《盗梦空间空时间》成为一部自洽的叙事电影，它以理性的世界观为观众定义了一个封闭的世界。正因为《盗梦空间空房间》中的梦是理性的，所以观众在看完电影后可以津津有味地讨论梦的层次和盗梦空间的机制。

《红辣椒》没有给观众这样的机会。它的虚拟世界是交织在一起的，随机的，无序的。《红辣椒》有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更像是一个支撑其核心的骨架。它真正的血肉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就是电影本身。换句话说，如果“红辣椒”回答了一个问题，那一定是“什么是电影？”这个问题是整个电影研究领域中最基本、最根本的问题。

《红辣椒》的导演今敏用大量的符号和典故回答了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他相信这部电影是真实的。乍一看，这种观点似乎不可理解且具有颠覆性，但不要急于否认，让我们慢慢来。

现在，是最棒的表演时间……

什么是梦

在《红辣椒》中，梦就是电影。

首先，我想说这不是一个新颖的比喻。从电影被发明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称它为梦想机器。当人们描述电影的真实性时，他们也愿意把电影比作梦。我们走进一个黑暗的房间，经历了一个故事，并同情故事的主要人物。然后我们走出房间，继续我们的生活。这就像一场梦。

此外，另一方面，在《红辣椒》中描绘的梦里，电影也是无处不在的元素。从反复出现的三个电影场景:人猿泰山，火车上的侦探电影，操场上的爱情电影，到红辣椒坐在电影院看《粉红警官》，再到《粉红警官》穿越电影银幕拯救红辣椒后化身为007。这些出现在梦里的电影场景模糊了电影和梦的区别:你可以看到这些直接向其他电影致敬的片段是电影，那么你怎么知道哪些你认为只是梦的片段不是电影呢？

因此，在“红辣椒”的梦片段中，电影和梦实际上是无法区分的。红辣椒从一个现实跳到另一个现实。她在梦里是个仙女，但跳进去跳出来的是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她像这样来回移动的能力抹去了电影世界和梦境世界的区别。

此外，电影和梦的隐喻在电影开始时更加明显:当范川的梦在开始时醒来后，他和红辣椒在电脑上回过头来看他的梦。此时，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的界面是电影编辑软件的界面。电影编辑软件是用来看梦的，所以梦象征着电影。这还不够明显，所以他们的对话直接把梦比作电影:

红辣椒:如果《夜之梦》是一部短小的艺术电影，那么《黎明前的梦》就是一部冗长的娱乐电影。

水川:那你就是梦幻电影的女主角了。

除此之外，在《辣味》中还有一些场景直接讨论了这部电影:粉红四川向辣味解释了“轴关系”和“缩放”；“罗马假日”、“千年女友”和“东京教父”的海报出现在梦里(两个“千年女友”和“东京教父”都是由导演今敏制作)；还有儿时成为电影导演的梦想和纠结。还有一些与电影相关的间接典故，我们稍后会谈到。

我们可能同意电影和梦是对现实的模拟。这部电影用摄像机记录下一个真实的瞬间，然后以每秒24帧的速度展示这些冻结的瞬间。投射的光线和阴影成为那些记录的瞬间的再现。屏幕上显示的每一张图片都是曾经在世界某个角落出现过的现实。

这个理论被称为索引论证:把电影和摄影理解为现实世界的指针。虽然电影有动画和电脑特效，但这些图片不再与现实一一对应，但大多数情况下，它们创造的图片也是在模拟现实世界。有时他们会指导真实的事物和人物，有时他们甚至会刻意模拟摄影图像的特殊效果:景深、变焦、广角扭曲等。你知道他们对画面有绝对的控制权，所以他们不可能这样做。

然而，索引参数只能解释每个框架如何模拟现实。此外，我们必须提到电影的动作让他更接近现实。克里斯蒂安·梅茨说，“运动总是被认为是真实的”。

这部电影每秒有24帧，而每一帧都是静止的。然而，当画面快速闪烁时，就会产生画面在移动的错觉。这种错觉是电影存在的最大前提。当画面移动时，我们可以看到鲜花盛开，树木盛开。我们在屏幕的光影中看到了宇宙最基本的规律——运动，所以我们觉得这部电影看起来很真实。

辣椒

梦对现实的模拟对我们来说更现实，因为我们做梦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虚拟世界。我们的大脑接收自己产生的信号，然后用这些信号形成图片、感觉和梦。

当大脑接收到这些信号时，很难区分它们来自哪里，所以在我们醒来之前，大脑在梦里感觉到的图像和声音几乎是真实的。我们的情绪和意识会根据我们梦里的情况做出反应，所以我们梦里的感官刺激是假的，但我们的情绪意识是真的。这看起来像电影吗？

2.谁是红辣椒？

用一句话来回答，红辣椒是我们被替换到电影中，或者换句话说，是我们在电影中的主观参与。

在《红辣椒》中，梦和电影一起构成了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对立的虚拟世界。在虚拟世界中，千叶博士和她的化身红辣椒之间的对立与这一组对立相呼应。埃德加·莫兰有一个理论可以用来解释千叶博士和红辣椒之间的关系。埃德加·莫兰相信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会不断地将我们的需求、欲望和情感投射到现实世界中的所有物体上。我们以这种方式理解投射的物体，然后将自我意识插入到这些投射中。

例如，当我们用拟人来描述事物时，或者当我们小时候和我们的玩具交朋友时，我们用我们的情感来理解和感知这些事物。例如，当我们看到别人哭泣时，我们会更容易悲伤。例如，当我们读书的时候，我们会替换书中的角色，当我们看电影的时候，我们会替换成电影中的角色。事实上，我们脑子里只有我们自己的感觉，所以我们用自己去理解客观现实。我们在客观世界中找到的“自己”越多，我们的替代感和情感投入就会越强。

这个理论很好地解释了我们看电影的经验:我们把我们的情感欲望和偏好投射到电影屏幕上由光影组成的角色身上，用我们的经验理解角色的经验，用角色的现实代替我们的现实。这个角色的现实并不存在于我们的客观世界中。它是由我们大脑的投射产生的，并被我们理解。

这个过程不仅仅发生在电影体验中，它发生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时刻。这部电影的替代体验之所以如此深刻，仅仅是因为它为我提供了最能让我们感知和投射的感官细节。

因此，如果千叶博士是一个来自电影之外的客观世界的人，那么红辣椒就是她在电影中的投影和梦想。红辣椒可以变成不同的角色，因为我们可以在看电影时替代不同的角色。辣椒可以穿越不同的现实，因为我们可以在电影中替换不同层次的现实(有时我们被替换成故事的现实；有时我们用明星演员代替角色。其他时候，我们被带进了戏剧。

值得一提的是，红辣椒已经变成了那些角色:美人鱼、匹诺曹、狮身人面像和启蒙空，这不仅是因为它们是电影故事中常见的角色，也因为它们都是电影理论中的经典形象。这也是我上面提到的间接的和电影相关的典故。

这条美丽的鱼的故事来自于一位名叫巴努姆的美国商人。他曾经把猴子的上半身和鱼的下半身缝合在一起，然后展示它们，称它们为美人鱼。这吸引了大量的人来参观。人们参观的目的是找到鱼和猴子之间的界线，因为找到这条线证明美人鱼是假的。

从那以后，美人鱼上的线条就被用来描述特效电影中摄影图像和特效图像之间的界限。许多影迷观看特效电影的乐趣在于区分特效和真实场景。这就像观众和电影制作人之间的竞赛，这种电影美学被称为“操作美学”

皮诺奇的故事被学者们称为典型的“不服从的机器”叙事。这种叙述都是关于这样一个故事:"人类给了一些东西太多的力量，甚至给了他们生命，但是他们最终被这种东西伤害了。"这个故事的模板来自皮诺奇。他作为一个玩具受到农夫的喜爱，并被仙女赋予生命，但他最终杀死了农夫。

这是科幻电影中的典型故事。一个著名的例子是“2001:太空漫游”，所以电影学者对它进行了详细的研究。斯科特·盖特曼认为，不服从是一种宣布一个人对自己生命拥有主权的方式，因为只有机器在任何事情上都遵守预先制定的规则。所以人们担心，我们给电影太多的权力了吗？这部电影会成为我们的“叛逆机器”吗？

当红辣椒变成狮身人面像时，她的对手变成了俄狄浦斯。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的故事是众所周知的:俄狄浦斯被预言杀死他的父亲并娶他的母亲，所以他的父亲，作为国王，把他送到了另一个国家。然而，他长大后意外杀死的人是他的生父。再次正确地回答了狮身人面像之谜，他被授权娶女王为王。

此后，弗洛伊德用“俄狄浦斯综合征”来描述孩子试图超越父亲的心理以获得母亲。这也被女权主义电影理论家劳拉·马尔维称为“阉割焦虑”:男孩所谓的超越父亲是为了证明他比父亲更“男人”，而不能证明他更男人。好像他被“阉割”了。

最后一个孙武空对我们来说太熟悉了:他将改变72次，象征着我们文化中的自由和反叛精神。在电影理论中，这种随意改变自己形状的能力属于动画和特效，因为动画和特效不受现实物理世界的束缚，可以随心所欲。谢尔盖·爱森斯坦称这种无法遵守法律的动画特征为“原浆”。他认为这一特点是电影的本质，可以充分释放电影的表演潜力。我相信这也是为什么《红辣椒》是一部动画电影。

让我们回到正题。我们不断投射和替代我们周围的一切。这是一种让我们人类了解客观现实的机制。然而，这种机制是不合理的。这是自然发生的，但不可能区分投射的和替代的物体是否是客观现实的一部分。

我们清楚地知道，电影中的人物只是放映机的光影，而电影中的故事大多是虚构的，这并不妨碍我们放映和替换电影中的人物。我们仍然会为他们哭泣，因为他们会笑。因此，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电影屏幕上的角色和现实生活中的角色没有区别。我们需要不断地用我们的理性和知识来说服自己这部电影是假的，以便让我们相信电影和现实之间的区别。

换句话说，看电影的过程是面对我们的理性和我们相信电影是真实的冲动的过程。当我们被电影感动时，我们似乎被电影世界所吸引，脱离了现实。这时，我们相信电影是真实的冲动占了上风。然而，当我们戴上电影评论家的帽子，试图分析电影的质量，编剧的方法和导演的选择，我们的理性将占上风。

然而，这种相信电影是真实的冲动永远无法被完全抑制——想想这样一个事实:当你情不自禁地关灯开灯，当你看到色情电影或不由自主地被性唤起的场景时，你不断告诉自己“恐怖电影都是假的”，但仍然有点害怕。一方面，这种冲突，即知道电影是假的，另一方面，它又不能完全拒绝相信电影，是我们理性认识和非理性心理机制之间的冲突。

上述冲突的存在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在意识层面上，电影不是虚拟的，而是现实的。我已经说了我想说的一半了。在后半部分，我将谈谈为什么今敏认为在去掉这个句子的状语后，整个句子仍然有效。

主席象征着什么

他象征着虚拟和现实之间的界限。

在情节中，导演试图阻止DCmini的发展，并认为梦想是人类最后的净土，而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探索将摧毁它。DCmini是一台探索情节中的梦的机器，梦象征着电影，所以这里的DCmini自然代表着电影技术的发展。主席站在真实技术和虚拟电影之间，以防止二者的融合，他的象征意义自然不言而喻。主席的逻辑显然是上面提到的“不服从机器”的逻辑——担心人类创造事物的能力太强而不能伤害、毁灭甚至取代人类。

斯科特·盖特曼在西斯廷教堂用米开朗基罗的画作《创造亚当》来描述造物主和创造者之间的关系。上帝和亚当伸出手去触摸画面的两边，但是他们的手指之间仍然有一个很短的间隙，用来描述造物主和被造物之间的距离。一旦这个间隙消失，创造者和被创造者用手指互相触摸，他们分享时间空。上帝和人类之间的界限消失了，他们不再不同。

人与电影的关系适用于这种模式:人成为创造者，电影是人的创造，两个手指之间的间隙是这位导演所象征的虚拟和真实的边界。如果两个手指互相接触，界限就消失了，现实和电影融为一体，我们的世界和电影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这是《红辣椒》的结尾。

在电影的结尾，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之间有一个鸿沟。世界处于混乱之中，但这种差距也让现实世界中的千叶博士和虚拟世界中的奇利同时存在空。这两者结合成一个婴儿，吞噬了导演-虚拟和现实之间的边界-然后成为千叶博士，世界恢复了和平。

导演今敏没有解释世界恢复平静是因为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再次分离，还是因为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合二为一。但各种线索都指向后者:不仅两个世界的边界消失了，两个世界不再不同，而且红辣椒也消失了。她不再出现在那家咖啡馆或其他任何地方。

这个结局就像安德烈·巴赞的寓言:这部电影是一个现实主义的进步路线。两者会慢慢接近，但不会相交。因为当两者相交时，电影和现实就没有区别了，电影会因为变成现实而消失。他们刚刚在一起时的婴儿可能是对“2001:太空漫游”的致敬:婴儿代表了人类智能的新时代。从这一刻开始，人类创造了一个与人类世界融为一体的世界。这个世界和人类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我们创造了一个人类世界，我们还是人类吗？或者我们已经成为创造之神了？

3.虚拟和真实的界限

嗯，我们已经解释了今敏安排的故事的结局:这部电影已经成为现实。那么电影和现实的融合是什么呢？那么让我们首先考虑这个问题:在我们的世界里，虚拟和真实之间真的有界限吗？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我还是个孩子第一次看《侏罗纪公园》时，我指着屏幕对我父亲说，“恐龙并没有灭绝。看，恐龙在那里！”但是我成长的知识和理由告诉我，恐龙实际上是由计算机绘制的，尽管它们看起来像真的。只要它们不存在于我们生活的世界中，它们就是假的。

这是事实。这种知识使我们能够在生活中辨别真假。但是后来我学到了更多的知识。例如，世界上没有颜色。不同的物质吸收不同波长的光，并反射不能被吸收的光。反射光变成了这些物体的颜色。另一个例子是，我们的视觉、听觉和触觉不能直接看到、听到和感觉到东西。是我们的神经通过电信号将这些感官的刺激传递给大脑，然后大脑解码这些信号，在我们的意识中形成图像、声音和触觉。

中间有一个编码和解码步骤，所以解码后的数据必须与编码前的数据相同？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是假的吗？在这个世界被我们的感官编码之前，我们能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吗？或者，这些信号真的来自我们的感官吗？事实上，这些问题归根结底都指向一个问题。我们相信的现实真的存在吗？

事实上，在这个问题上有许多著名的意识形态实验。柏拉图有一个“洞穴寓言”:如果一个人生来就被束缚，不能回头。他面对着一堵墙，他身后的高地上燃烧着火焰，所以走在他后面的人会在他前面的墙上留下阴影。如果这个人一生都没有机会回头，那么在他的世界里，现实就是墙上飘忽不定的影子。

我们都听说过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笛卡尔不相信他的身体一定是真实的，因为他唯一能感知他的身体的地方是他的大脑，所以唯一能让他确认他的存在的是他大脑中关于这一切的思考。这与“矩阵”中的“圆柱体中的大脑”相同。我们只知道我们的五种感官是由大脑处理的，那么是什么让我们确认这些感官的信号真的来自我们所说的“现实”？梦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由于我们有计算机科学，我们一直在试图模拟这个世界。诚然，我们目前的计算能力不足以模拟生命，所以如果有一个文明拥有这样的计算能力，他们可能会用这样的计算能力来模拟生命。

那么，我们如何证明我们不是他们计算机中的模拟？在科学研究领域，有一种不同于传统计算方法的计算模型，称为量子计算。他的计算单位不再是虚拟的1和0，而是真实的物理粒子。

然后，也许我们可以用计算的方式来看待我们世界的物质。每种物质都只是一些粒子排列和组合的量子信息和数据。我们可以把这些信息和数据的变化理解为一种计算。那么是谁在计算呢？我们被教育成为唯物主义者，但是如果所有的物质只是运行信息计算，我们所说的“物质”和一串代码之间有什么区别？

因此，我们依赖的“现实”可能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牢不可破，我们想象的“虚拟”也不那么虚幻。梦、电影、主观想象、代码数据，这些“虚拟”世界可能与所谓的“现实”没什么不同。“真实”和“虚拟”之间的界限在哪里？

现在，你明白今敏导演的意思了吗？